玉凉城。
阿离收起伞,抬头看着远处廊下安静看雨的女子,眼里闪着心疼。五年了,主子每日都会在廊下站一会,看着天空发呆,阿离知道,主子想家了,可那个吃人的家回去又如何?阿离轻步走到
玉凉城。
阿离收起伞,抬头看着远处廊下安静看雨的女子,眼里闪着心疼。五年了,主子每日都会在廊下站一会,看着天空发呆,阿离知道,主子想家了,可那个吃人的家回去又如何?阿离轻步走到女子身旁,语气温柔的说到“主子,天凉了,屋里坐会吧!”女子点了点头,身子却未动。阿离收起眼里的心疼,清冷的说到“主子,勿要浪费紫苏的药!”女子转过头,紫色的眼睛紧紧的看着阿离,淡淡的笑到“阿离,我想回家!”阿离一愣,摇头苦笑到“回去?谈何容易呀!主子莫不是忘了,毅将军那日的话了?老太妃不会让您回去的!”女子身子一震,语气竟有丝悲凉“父王那日就在城门口便让我下车了。那日也是这样的雨,他竟都不给我一把伞。那日我看着他的马车消失在雨里,竟没有力气追上去,阿离,父王如此待我,可这样的雨天,我还是想回家!”阿离低下头,眼圈红红的,却不再说话。女子看着昏暗的天空,低声嘲笑到“母亲因我终生不能生育,理亲王府上至老太妃,下至门房的下人,都恨着我,厌恶着我,可又有何人替我想过,如可以选择,我宁愿那日母亲生下的我是个死胎也好啊!”
那日的雨下久了,最后淅淅沥沥的慢慢停了,天却一直没有晴朗。紫苏收起最后一根银针,看着床上的女子,摇头苦笑“主子,您,”女子睁开眼,低声喃到“还有多久?”紫苏红着眼睛叹到“不足三月。”女子听后竟是笑了,“你们说,理亲王府知道了,会来看看我么?”紫苏猛的站起身,快步走出房间,走到屋外,大口喘着粗气。廊下的阿离红着眼睛死死的看着低声哭泣的紫苏,冰冷的说到“阿苏,我想杀人了,当年老王爷把你我还有猛进送给主人的时候,我们曾经发过誓的,任何人都不可伤害主人的,可是你看见了没?京城里的那些恶鬼这样伤主子,阿苏,让猛进回来吧,我真的忍不了了,我想杀人!”门口的紫苏单膝跪在地上重重的喘着气,压抑的低声哭着,眼泪颗颗砸在地上,语气悲凉的喃喃自语“阿离,不记得了么,于我们只有主子,于主子,她只有理亲王府了!那,始终是她魂牵梦萦的家!”阿离猛的冲到紫苏的身边,用力的吼道“你竟眼睁睁的看着主子这样么?让猛进回来吧!要死四人一起死!”紫苏始终未抬头,也没有让阿离看到他血红的眼睛和眼里无尽的悲凉,只不停的说着“主子下了死令,猛进终生保护理亲王府!”阿离回头看着床上已经坐起的女子,猛的跪下哭到“主子,阿离带您回家!”
屋里安静极了,门口阿离和紫苏的对话并未给女子带来一丝安慰,她安静的坐起身子,依靠在床头,安静的看着紫苏的背景发呆。转头又看了看阿离,轻声说到“那日毅将军的话说什么来着?”门口的紫苏和阿离身子同时一抖,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又转头同时看着女子。女子安静的站起身,走到妆台前,安静的梳着头,哑着嗓子叹到“阿离,那天,为我梳头的时候,我想束流云髻,还要穿紫纱烟泊锦袍。那日我要美美的!”阿离不说话,女子又继续说到“娘会来看看我么?父王会来么?毅将军不是说了么,如果我死了,兴许奶奶就允我回去了。人总要回家了才算归根了!对么?”阿离失声痛哭,紫苏也哭出了声,只有女子安静的梳着头,嘴角微微上扬,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的笑着说到“剩下的日子,我们谁也不提回家,嗯?”
缓步走出房间,无人的廊下,女子看着昏暗的太空,低声轻喃“我竟迫不及待的想死了!”老天似是听到了女子的低喃,远处的天空雷声闷响,竟一滴雨都没有,这样的天气维持了许久,久到每日那廊下的身影再未出现,久到阿离每日都会用碳笔记下回家的日子,久到紫苏每次为女子针灸完红肿的眼睛和眼里越来越满的悲凉,久到那日早上阿离失声的痛哭和紫苏无奈的大喊,还有床上再未睁眼的那个女子。
天空终于有了一丝晴朗,阳光用力的挤出了一丝缝隙,阴暗了三个月的天空渐渐转晴。为女子束好发髻,穿好衣服,阿离跪在女子的床边发呆。紫苏静静地走到阿离身后,哑着嗓子说到“消息昨日已经送到猛进手里了。这时,理亲王府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许久阿离才轻声说到“我们只等三日,他们不来,我们送主子走。”紫苏只是点了点头,却未发一语。
猛进用力赶着马车,车里端坐着一对中年夫妻。男子紧紧握着女子的手。女子浑身抖个不停,嘴里喃喃自语“死了,死了么?”男子皱着眉头,转过头,不去听女子的轻语,挑起车帘,看着外面,眼里是沉重的痛苦和一丝悲凉。
马车停在一处被合欢树包围的小院旁,门口早已挂满白色的灯笼,随风微动。中年夫妻互相搀扶着下了马车,看着满院的合欢树,女子突然失声痛哭“伤儿!”男子压抑的痛哭到“伤儿,爹来了。娘也来了,来接你回家了!出来呀,我们回家!”
门口跪着的紫苏和阿离抬头看着中年夫妻,眼里无悲无喜。阿离淡淡的说到“王爷,王妃,主子在屋里。”不去计较阿离的无理,夫妻二人互相搀扶着进了屋。听着房里的哭声,猛进猛的跪在门口,血红的眼睛早已模糊一片,哭着问到“主子可有话对我说?”紫苏摇了摇头不说话,阿离轻声苦笑到“主子下了死令,终生保护理亲王府。”指了指自己和紫苏,压抑的哭到“我们三人。”猛进不停地磕着头,不停地哭着说到“主子这是把我们三人又还给了理亲王府,主子也如老王爷般,孤零零的一个人走了。所思所想的永远只有理亲王府,自己一个人来,一个人去!”
房里,中年夫妻安静的听着门口三人的对话。中年女子搂着床上的女子,嘴里是儿时总会哼唱的歌谣,男子仰着头,压抑的哭着,嘴里轻轻念叨着“我儿应有最好的,活着没一天享受到,如今走了,本王便要给她最好的。本王不忍了,本王带她回家,以后本王的正院里为我儿留一座坟。我儿应得的。”
院门口的马车上,猛进轻轻放下女子,红着眼睛轻声说到“主子,猛进来接您了,我们回家。”中年夫妻一人一边紧紧握着女子的手,二人同声轻语“伤儿,随父亲(母亲)回家了!”车后的马上,紫苏和阿离轻声说到“主子,阿离(紫苏)带您回家了!”马车轻轻的走了,风中最后一片合欢树叶也随风远飞。
小院里再无一丝声音。那久违的阳光也淡淡的消失在天际间,满天的星斗中一颗小小的星星遥望着家的方向欢喜的闪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