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敏作为努尔哈赤同母弟舒尔哈齐的次子,同皇太极是堂兄弟关系。皇太极是英明的首领,为后金开疆拓土、统一全国作出了贡献。他更是一位知人善任,胸怀宽广的领袖,尤其有容人之量。
明崇祯三年、后金天聪四年(1630年)五月,“帝师”孙承宗组织兵力,在山西总兵马世龙、锦州总兵祖大寿、山东总兵杨绍基等人的积极支持配合下,开始着手收复在“己巳之变”中,被后金攻占并控制的“永平四城”,即永平、遵化、滦州、迁安等四城。
面对汹汹而来的数万明军,仅率万余人防守“永平四城”的后金军队主将、“四大贝勒”之二贝勒阿敏,选择了弃城出逃,将城池拱手相让,并且在离开前还下令屠城、纵兵抢掠,被皇太极钦定的永平巡抚白养粹等一众汉族降臣也被阿敏处死。
最终,明军顺利拿下“永平四城”,至于阿敏,被皇太极以“十六条大罪”下狱,直至十年之后,阿敏死于狱中。
而纵观整个事件的前前后后,这一切看似偶然,实则都是皇太极为了扳倒自己的这位“兄长贝勒”阿敏,而蓄谋已久的“阴谋”罢了。
让阿敏镇守永平,皇太极颇有“借刀杀人”之嫌。
后金天聪三年(1628年),皇太极亲率八旗主力,在蒙古部落的带领下,绕过由袁崇焕镇守的关宁锦防线,从龙井关、大安口破关而入,一路烧杀抢掠,最后将北京城团团包围,随后又转战京畿各地,持续时间长达半年之久,史称“己巳之变”。
“己巳之变”中,皇太极可谓是收获颇丰。
一方面, 经过对明朝京畿地区的劫掠,极大的缓解了后金国内的灾荒危机。
其实,皇太极选择绕过山海关,进入明朝,其首要目的就是为了劫掠。根据《清史稿·太宗本纪》,连年的自然灾害令当时后金的民生情况是极为堪忧的。
“是岁,大饥,斗米值银八两,银贱物贵,盗贼繁兴。”
此前一年,皇太极已经在朝鲜抢掠了一番,但还远远不够,皇太极这才紧跟攻打宁锦,但是最终无功而返,这也使得后金的灾患危机并没有解除。于是,借着林丹汗“西迁右翼”所腾出的战略通道,皇太极就此“冒险”南下,开启新一轮的劫掠,以缓解国内的危局。
另一方面,皇太极的军事行动,已然让大明王朝元气大伤。
皇太极这次军事行动,尽显其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也充分发挥了后金军队野战的优势,同时,其作为政治家的谋略也得到了极大的体现。
在此期间,袁崇焕被崇祯下狱,祖大寿带领着关宁军负气出走,险些酿成大祸,满桂、赵率教、刘兴祚等一大批拥有丰富作战经验的高级将领战死,明朝的军事实力再次遭到重大打击。
更为严重的是,“己巳之变”彻底暴露了明朝在蓟县一带的防御漏洞,在此之后八旗铁骑先后五次破关南下,明朝北方被打得一片糜烂,城池被毁,财产、牲畜被劫掠无数,人口损失超过一千万,极大的加快了明朝灭亡的进程。
然而,随着战局的不断深入,明军在孙承宗的指挥调度下,逐步稳定了阵线,并且就此开始组织反击。
西线,山西总兵马世龙已经集结完毕,并且逐步与东线被孙承宗劝阻、安抚回战场、由祖大寿统领的关宁军开始合围进军,意图封锁皇太极的出关通道,将金军困死在山海关内。
然而,由于马世龙与祖大寿的军队的联络被中断,在加上皇太极不断的声东击西,制造佯攻,最终金军还是全身而退,顺利出关,只留下济尔哈朗、阿巴泰带兵镇守“永平四城”。而回到盛京的皇太极,随即命二贝勒阿敏、代善之子硕托等人,统兵一万余人,与济尔哈朗进行换防。
至此,阿敏成为了永平前线的“最高指挥”。
然而,此时的“永平四城”对于阿敏来说,已然是块“烫手的山芋”。
一来,“永平四城”对于当时的后金来说,就是一块“飞地”,类似于今天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无论是兵员、粮草、军需的补给都是非常的不便,就连遇到突发情况进行救援,都是鞭长莫及的事情。
二来,“永平四城”地处明朝的京畿要地,永平在此之前还是辽东地区的饷司所在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可以说“永平四城”一天不收复,崇祯就一夜不能睡踏实。所以,明朝用兵夺回“永平四城”是迟早的事情。
三来,阿敏统领的军队只有不到两万人,并且是分守四城,期间除了城防,还要镇压暴动与起义,兵员上本就捉襟见肘。而此时,马世龙、祖大寿等人统领明军已经完成集结,人数也达到了六万多人,并且携带攻城重武器,这样的对手,必然是擅长于野战、不善城防的后金军队难以抵挡的。
尽管为了加强对于“永平四城”的控制与防御,阿敏做出了诸多努力,也算是尽职尽责,可孙承宗并不打算让战局现状就此维持下去。于是在后金天聪四年(1630年)五月,孙承宗开始着手收复“永平四城”。
阿敏弃城出逃,给了皇太极绝佳的理由和借口。
孙承宗收复“永平四城”的战斗首先从滦州开打。
依托火器优势,明军迅速攻克滦州,后金守将纳穆泰兵败逃走,结果又遭到明军截杀,最终仅有数十人逃回永平城中。
就在滦州遭到明军猛烈进攻的时候,阿敏却选择了“见死不救”,或者说他就是想救,但也确实是能力有限使他无力救援。在丢失滦州之后,他也只能将迁安的军民百姓迁到永平城中,至于更远一点的遵化,阿敏索性选择了放弃,自始至终都没有再为其做任何的考虑。
在夺下滦州后,孙承宗又命祖大寿等人继续进兵永平。面对数倍于自己兵力且携带火炮等攻城器械的明军,阿敏的选择似乎只有三种,要么投降,要么战死,要么就只能逃走。
在这样的情况下,阿敏还是选择了保存实力,弃城而逃,并且他不顾硕托等人的劝阻,下令屠城,就连白养粹等一众归降后金的汉官也尽皆处死。
《满文老档》中记载
天以遵化、永平、滦州、迁安畀我,遂命每牛录遣护军三名,甲兵二十人驻守其地,兵数较前多,以阿敏贝勒、硕托台吉及诸大臣为统帅。时明兵来攻滦州,战三日,明兵发大炮,破城垛口二座,城楼被炮药焚烧,时我军稍避,其间,明兵从城圮处登城,我兵复冲击,尽歼之矣。固为城破,大臣等不收兵撤回,身先出城。军士复闻诸将已出遁,或四、五十人为队,或一、三十人为队,奔向永平。时明兵到处堵截之我兵犹冲出,杀将前来,惟被创及染病者未得脱。驻永平阿敏贝勒、硕托台吉,未见敌形,即自入敌境,未发一矢,即杀永平、迁安城收养之降发,弃天赐之四城,率众兵而归。此皆贝勒不以政业为念,大臣不为汗与诸贝勒尽力之故也。汗谕毕,对众嗟欢。时举国众民皆痛慎。
这段文字中,除了对阿敏弃守“永平四城”以及下令屠城抢掠的描述外,也说明了当时后金上下对于此事的态度。
“永平四城”是“天赐之四城”,地位非常之高,阿敏不战弃城,无疑是愧对天意,愧对祖宗,罪不容诛。
至于皇太极,除了“对众嗟欢”,更是当众怒斥阿敏的“罪行”:
“以明人之金、银、闪缎、蟒缎、瘸足女人为贵而携之;以我兵为贱而弃之。”
而在皇太极的鼓动下,“举国众民皆痛慎”,宗室贵族以及八旗将领,更是轮番对阿敏的罪责进行了声讨。
于是,在皇太极的主持下,对于阿敏的清算也随即展开了。
阿敏,就此成为皇太极 “南面独坐”首先要扳倒的目标。
后金天命十一年(1626年),努尔哈赤去世,根据其此前确定了“八和硕贝勒共治国政”的制度,经过协商、推举,皇太极登基成为了后金大汗。
然而,此时的后金朝堂上,是“四大贝勒”共掌国政,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是与皇太极“南面共坐、同受朝贺”,国家重大事务也都要由“四大贝勒”共同商议决定。这一时期的后金政权内部,俨然是“四位大汗”。
俗话说“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皇太极想要“南面独坐”,独掌朝纲,就必须要扳倒其他三大贝勒,而阿敏则是皇太极第一个要打击的目标。
首先,是因为阿敏血缘上的关系最为疏远。
代善和莽古尔泰都是努尔哈赤的儿子,是皇太极同父异母的兄弟,只有阿敏是努尔哈赤的侄子,他是努尔哈齐的弟弟舒尔哈齐的儿子,因而其血缘关系最为疏远,背景实力也是最为单薄的。
其次,阿敏性格偏激、为人粗野,人缘非常差。
且不说与其他八旗将领的关系交恶,就连济尔哈朗、寨桑古等这些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们,也与阿敏的关系非常不好。以至于阿敏因为弃守永平而被皇太极议罪的时候,不仅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其求情,济尔哈朗等一众阿敏的兄弟更是痛斥阿敏是罪有应得。
再次,就是阿敏自身的问题非常多,犯下的错误更是不胜枚举。
天聪元年(1627年),皇太极安排阿敏带兵攻打朝鲜。阿敏带着八旗铁骑顷刻间荡平了朝鲜半岛,并攻占了平壤,当时的朝鲜国王李倧逃到了觉华岛被迫与后金签订了《江都之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阿敏,企图就此封疆裂土,就地称王,进而割据统治朝鲜。虽然这个“危险”的想法被济尔哈朗劝了下来,但阿敏转而下令纵兵抢夺三日,随即扬长而去。原本已经签订和平协议,可是阿敏仗势欺人的行为,引得李倧的极大愤慨,皇太极想要就此拉拢朝鲜的计划也就此破产,朝鲜继续同明朝站在了同一战线上。此时的皇太极虽然没有处分阿敏,但是对于阿敏已经是非常的不满了。
在此后的宁锦大战以及征讨察哈尔蒙古首领林丹汗的过程中,阿敏又数次当众与皇太极顶撞,并且质疑皇太极的军事安排,弄得皇太极很是下不来台。
在这样情况下,阿敏弃守永平,可谓是给了皇太极一个绝佳的“机会”。
借由阿敏不战弃城的行为,皇太极予以了痛斥,并且以此大做文章,充分调动了宗室贵族甚至是八旗上下各方对于阿敏的声讨之声,阿敏已然是百口莫辩。
于是,在皇太极的授意下,代善之子岳托当众宣读了阿敏的“十六大罪状”,阿敏就此开始了其十年的囚禁生涯,而他的所有财产与部众也尽皆被皇太极剥夺,其镶蓝旗也划归济尔哈朗所有。至此,阿敏的势力遭到了彻底的清除。
纵观阿敏的“十六大罪状”,除了这次的弃守永平,并且下令屠城劫掠,造成极为恶劣的影响外,也就之前的妄图格局朝鲜以谋求自立算是比较严重的“罪过”,其余的均是出言不逊、不服统领安排以及当众顶撞皇太极这样,只能归类为阿敏与皇太极“个人恩怨”般的事情。
所以,自皇太极向阿敏下令入关的那一刻起,阿敏的结局与命运也就已然注定了,而这一切,都成为了皇太极旨在扳倒政敌以加强汗权而蓄谋已久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