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为人处世的方式,由性格决定。一个人的性格形成,家庭环境会带来部分影响,另外绝大部分则由天性使然。我认为宝钗的为人处世,三分出于家庭出身影响,七分受于天性支配。
我们
薛宝钗出身于封建皇商家庭。“家有百万之富,先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是大家闺秀的典型代表。这与薛家这种商人和贵族相结合,注重实利的市侩习气有很大关系。
薛宝钗宽厚随和,豁达大度。史湘云要诗社,但是缺钱不好办事?薛宝钗资助她办了螃蟹宴。林黛玉对宝钗一直存有戒心,在第八回,第四十二回等章节中,林黛玉对薛宝钗一次次挖苦讥笑,薛宝钗却“浑然不觉”,不逞口舌之争,而且在林黛玉需要燕窝入药,但又不便和贾母,凤姐张口索要之时,薛宝钗还从自己的月钱中拔出银两。因此,在贾府中薛宝钗几乎获得了上到主子下到奴婢的所有人的肯定。
薛宝钗的宽厚和随和是因为她天资聪慧,深知为人处世,明哲保身的道理。薛宝钗的生长环境使他受到了封建礼教的束缚。慧质的她深知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无论自己有多大的才干,在这个男权的社会里,任何的反抗都注定要以失败告终。因此,她养成了一种罕言默语但却八面玲珑的个性。在第五十五回中,王熙凤曾说宝钗是“拿定了主意,不干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进入贾府之后,她这种性格更是找到了发挥的舞台。元春从宫中送出的灯谜本部新奇,她故意只说难猜,贾母要她桌戏点菜,她就赚点贾母喜欢的热闹戏文和甜烂食品,金钏儿被逼自杀,她为了安慰王夫人说金钏糊涂。薛宝钗以她的人品和善于人情世故,逐渐在封建家长心目中造成了宝二奶奶非他莫属的牢固地位,再加上薛家拥有:贾家所急缺的财富,她所追求的“金玉良姻”势在必成。当她撞见了丫鬟小红与坠儿偷情的时候,她不是悄悄地走开,而是故意放重了脚步,笑着叫道:“颦儿!我看你往哪里藏!”这不仅是她自己非常巧妙的脱了嫌疑,还有意无意的给林黛玉找了一个冤家,使林黛玉本来就“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日子更加艰难。这充分体现了薛宝钗适应大观园那种特殊气氛的“自保”能力。
薛宝钗不仅人缘好,而且才智高。薛宝钗博览诗书,才思敏捷,但却是个典型的“女夫子”。社会的既定生活规则和强烈的封建道德观对她产生了影响,她的这一特点在她对宝玉的规劝上也可以很明显的表现出来。薛宝钗的理想丈夫是功名富贵中人。从她的诗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中,我们不难看出,她孜孜以求的是富贵荣华,平步青云。但她身为女儿身,只好把这一希望寄托在未来夫婿身上。因此,她比贾宝玉的父母更敏感地感受到贾宝玉离经叛道的危险倾向。她不仅以自己少女的妩媚和婉转的言词对宝玉进行劝导,而且还笼络了贾宝玉身边的丫鬟袭人,从正面和侧面规劝贾宝玉改掉坏毛病,要重视功名仕途,走上“正路”。但恰恰就是这样规劝使贾宝玉清楚地看到他们站在两条永不相交的人生道路上的,从而渐渐冷淡了对她的感情。
林黛玉和薛宝钗虽然都同样是闺秀,但有着明显的区别。林黛玉是因为她父亲“膝下无儿”,而她又明绝顶,因此姑且当她个男孩子来教养。而薛宝钗呢,因为皇帝“征采才能……在世宦名家之女,皆得报名这部,以备选择,为公主郡主入学陪待,‘充为才人’‘赞善’之职”。因此林黛玉的博览诗书,只是为满足文艺兴趣,发挥性灵,于是心醉与《西厢记》,《牡丹亭》这种浪漫传奇。“学以致用”的薛宝钗对于求知就有一定的规范,她不但认为那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甚至于说“咱们女孩儿家不认识字的倒好”。
薛宝钗是《红楼梦》所有人物中第一个生活技术家。元妃省亲回来要姊妹们做诗。她看见宝玉写了“绿玉春犹卷”的句子,便指点他元妃不喜欢“红香绿玉”的字样,教他把“绿玉”改为“绿蜡。”和王熙凤相处是最难的。王熙凤病了,探春代管家务,王夫人派薛宝钗参加,这当然是个难题,可是她能以消极应付的本质取积极协助的姿态,做出使一家都满意的事来。探春决定了把大观园中的花果生产交给几个婆子掌管,薛宝钗就接着提出一种调剂性的主张:凡经营生产收入,除供应头油香粉外,其余盈利不必再行交到账房,作为经管人的补贴,而且应当也分些给其它的婆子媳妇们。这样,公家虽然省了钱,却不显得太啬刻。其它未经手的人们得到利益,也不便抱怨或暗中破坏别人。于是,各方面都欢喜感服。作者十分精当的说她这一措施是“小惠全大体”。薛宝钗对人事的警觉性很高,她从不做一件妨碍人的事,从不说一句刺激人的话。大观园人事复杂,情弊日多,危机四伏,宝钗看得清清楚楚。但她却从不指责什么。到了绣春囊事件发生而举行大检查,虽然例外的不查她的十斤衡芜院,然而她断定这是搬出去的机会了,于是假托母亲身体不好无人照看,毫无痕迹地搬回自己家里去住,从此再也不回来。这种处事的技术,绝不是林黛玉史湘云等人所能领悟。宝钗年纪虽然只比林黛玉大一两岁,而对人行事已完全是一个精通世故的成人态度。
薛宝钗一来到荣国府,就使宝,黛之间原己在“两小无猜”的纯真关系中发展起来的爱情变得即刻敏感,紧张起来,尤其是林黛玉最先感觉到这种紧张。当薛宝钗的一套待人行事取得上下皆欢时,书中曾这样写道:“林黛玉便有些不忿,而宝钗却浑然不觉。”这种“不忿”,正说明了林黛玉的紧张心理;而薛宝钗的“浑然不觉”,也许是因为初来荣国府,她的心思还放在皇宫里吧?所以她一见宝玉之后,并没有像林黛玉那样立刻在心里产生一种特殊的感觉,当然更没有燃起爱情的火苗。
等到日子稍久之后,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慢慢对宝玉有了爱情,这是在宝玉被贾政一顿毒打之后,她来探伤时,由于一时说话太急而透露出来的。。当她看见宝玉的伤势很重,情不自禁的叹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了心里也疼。”刚说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的话太急速了,不觉红了脸,低下头来。这样的控制不住真实感情的跃动,在她还是非常少见的表现。
薛宝钗对贾宝玉的爱情是仅有一点欲露还藏的爱意。她之所以对贾宝玉发生爱情,一方面是因为她到底是一个正处于青春时期的少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贾宝玉是“诗礼簪缨之族”的荣国府的继承人,又是一个人品,才智都不差的可以希望有所作为的人物,而且也是在大观园里唯一能够找到的爱情对象,但是,牢固的封建礼教观念,阻挡了爱情的流泻。而贾宝玉又偏偏绝意仕途,在她看来只是一个“无事忙”的“富贵闲人”而已。这与她所抱的“入学陪待,充为才人赞善之职”的志向相违背。所以,在她看来,这个宝二爷又是一个美中不足的,并非十分理想的爱人。在书中,我们看到她和贾宝玉之间常常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正是这种矛盾心理的表现。
不仅如此,在接触到爱情的纠葛时,她甚至还有意识地采取逃避和警戒的态度。如有一次她往潇湘馆去,看见贾宝玉先去了,便抽身而回。因“此刻自己也跟进去,一则宝玉不便,二则林黛玉嫌疑,倒是回来的妙。”再如再有一次她在贾母那里碰到贾宝玉,书中这样写道:“薛宝钗因往日母亲对王夫人曾提过金锁是个老和尚给的,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姻缘等话,所以总远着宝玉。昨日见元春所赐的东西独她与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幸亏宝玉被一个林黛玉的缠住了,心心念念只挂着林黛玉,并不理论这事。”于此可见,很多红楼梦研究者都认为薛宝钗处心积虑的在和林黛玉争夺贾宝玉,以便当上宝二奶奶,这种看法其实是不确切的,简单化的。连香菱都成这样说过:“怨不得我们宝姑娘不敢亲近(贾宝玉)我不如宝姑娘远矣!“”但是,薛宝钗的那种“总远着宝玉”的心理状态,与她去探伤因失言而流露出来的爱情,是不是难以理解呢?如果深加分析,又是极合人物性格发展逻辑的。
薛宝钗对贾宝玉的爱情,正像这一人物本身所具有的性格特征一样,是一种复杂矛盾的爱情,是在封建主义的思想与反封建的生活要求相互冲突基础上通过别种原因勉强统一起来的爱情。她既不愿意随便放弃这种爱情,但也不积极完成这种爱情。当她感到爱情有失去的危险时,特别是封建家长看中某个少女有为宝玉谋婚的迹象时,又会在她“贞静”的心中忍不住发出嫉妒的,不平的声音。如当议亲己定,立即成婚,薛姨妈回家把这一消息告诉她时,她“始则低头不语,后来便自垂泪”。以她的聪明懂事,以及当议婚时贾府已经明显地暴露出来的种种衰败迹象,她是有可能意识到这将是一场不如意的婚姻。但是,纵然如此,当薛妈妈征询她对这段婚姻愿意不愿意时,她不但拒绝自主,而且还责怪了薛姨妈一通:“妈妈这话说错了,女孩的事情是父母做主的,如今我父亲没了,妈妈应该做主的,再不然有哥哥,怎么由起我来?”
可见薛宝钗不仅是一个封建道德礼法的自觉个恪守者,而且还是一个不惜殉之以身的卫道者。
薛宝钗有沉静淡泊,温柔和平的性格气质,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还有为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处心积虑的心计。这种矛盾的人生态度,预示着她也难以逃脱悲剧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