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卑微、最可怜、最没有尊严呢?

孤独终老的人
(三十年前的故事)
在我们乡粮库的门口对着的地方,有一间低矮的房屋,窗户是用塑料遮挡的。
这个屋子里住着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
她已经失去了自理能力,站立行走是

本文最后更新时间:  2023-02-24 07:41:09

父亲踹了我一脚,来了一句“跪下”。可我却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未动。这时,已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父亲,从来没有向生活、向任何人下跪的父亲,却扑通一下跪在了校长面前。

15岁那年,我以镇上中学D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市一中,这对父母来讲,是天大的喜事。

那时的高中,一年就二百多块Q学费,还有几百块Q的生活费。但这对靠着在地里刨食的父母来讲,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

钱从哪儿来呢?就是砸锅卖钱也要供我上高中。父亲这一句铿锵有力的话让我泪流满面。

带着东拼西凑而来的学费,我走进了县市一中。然而,镇中学D一名的优越感,在这儿被撕得粉碎。

那些青春洋溢的青少年学子,除了个别农村来的学生穿得和我一样外,大多数学生都穿着时尚的休闲T恤,牛仔裤,讲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

我和父亲则像丑小鸭一样,穿着灰色的布衣、布鞋。父亲的肩上扛着一个编织袋子,里边装着我的铺盖,我则提着脸盆电壶等日常用品。

行人匆匆,没有人注意我们父子俩,但我总觉得那些来去的目光,都在看乡巴佬一样瞅着我们。

到了这里才知道,我们镇中学的教学水平有多差。按成绩排,我不但没有进入火箭班,而且在普通班的三班了。也就是说,我这个镇中学D一,在全市估计也就是二百名左右。

知耻而后勇,高一D一学期,回想着父母亲四处借钱供我上学的情景,我知道,必须用成绩来报达他们的养育之恩。终于在头一学期结束时,我排到全年级一百二十名。

春节过后,第二学期的一个周末,我没有回家。这时,初中同学小军来找我。小军在离我们学校也不远的职高上学。

小军一见我,就神秘兮兮地拉着我的手说,走,今天带你去个好地方。

我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好地方呀”

小军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跟着小军在街道七拐八拐,来到了电影院,上到了二楼。

哇,几百平方米的大厅里,一排排游戏机前,坐满了年轻人,个个都打得入迷。

原来这就是小军说的好地方。以前也听班里一些城里的同学说过,可我从来没有来过。

这时,小军熟练地买了几张游戏币开始玩了。他好像在玩一个打拳的游戏。只见他一会儿兴奋地喊叫着,一会儿又愤怒地骂着。

我看了一会儿,觉得挺无聊,这有什么意思呀,还不如去逛公园。

这时小军停了下来,对我说,你也来玩一把。然后教我怎么玩。

嘿,没有想到,看着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玩起来还真不错。竟然这么好玩。很快我一个失误,那个游戏就结束了。

小军又要去买游戏币,我就问“这游戏币要多Q呀”

小军豪横地说道“不贵不贵,咱有的是办法,今天你放开玩,我请客。”

说着,他就喊老板来换游戏币。那天我们一共花了十块Q的游戏币。

打完游戏后,小军又拉着我到饭店,要了一个拼盘,一人还来了一瓶啤酒,吃了一碗羊肉泡馍。

这可是我学生时代头一次进饭店吃饭,而且还要了一个菜,一瓶啤酒。

想想自己,没有上高中前,一共到市里不到四五回,满口的农村话,让同学们都快笑掉大牙。

尽管我现在努力地学着普通话,学着城里同学的衣着打扮,可毕竟家里太穷,不可能让我和城里同学那样,打扮得那么光鲜。

顶多就是用廉价的洗发水多洗几次头,每次把头发梳得像牛舔了一样。

看到小军出手如此之阔绰,我不禁就问他,你大和我大都差不多,你大给你的Q怎么这么多呢?

小军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人,才低声给我说到“我们学校现在搞基建呢,到处扔得是钢管、扣件等,随便在书包里装几个扣件,拿到废品收购站去都是Q。”

啊,原来是这样呀,难怪这家伙这么富有。生财有道呀。

可惜,我不敢弄这种事。

这时小军老练地给我说着,“这社会撑S胆大的,饿S胆小的,根本没有什么了。反正又没有人看见,怕什么”

然后小军又豪爽地叫服务员再开一瓶啤酒。

那天,借着酒气,我和小军一人在书包里装了十来个扣件,去了收购站,每人竟然有了二十来元。

那天晚上,我们在游戏厅里度过了一个欢快的夜晚。

跟着小军,我学会了抽y,喝J,打游戏。在这种自我陶醉中,我忘记了城里同学对农村同学的不屑一顾,忘记了父母在田间地头,把太阳从东山背到西山的艰辛,更忘记了自己曾经想考取的名牌大学。

在这种浑浑噩噩中,我竟然错误地认为,我现在终于活出了父母们想要活却没有活出的好日子。

这种神仙般的日子持续了有两三个月。然而,该来的总归要来。

一个周末,我和小军还是没有回家,趁着工地上工人休息的机会,再次背着书包装一些扣件,准备去废品收购站时,结果被工地的工人给抓了个正着。

我俩被扭送到了派出S,派出S打电话叫来了学校教导处。

教导处李主任给所长说了许多好话,才把我们放了出来。

第二天,学校教导处通知我回家去叫家长。

我清楚地知道,市一中平时就管理严格,班主任通知学生叫家长,已经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了,而教导处通知学生回家叫家长更意味着什么。

我怎么敢回家呢?我恨小军,是他把我带上邪路,更恨自己,如果自己不跟着他打游戏、喝J,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情发生呢,还是自己没有把自己管好。

但现在悔恨已晚。事已至此,必须回去叫父亲来,可我哪敢面对那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双亲!

在极度的惊恐不安中,我想起来有一位远房的表叔在城里工作。虽然他不一定认识学校的领导,但他肯定有办法让我不去叫家长。

我一脸沮丧地进了他家,战战兢兢地向他说明了一切,并且恳求他去学校给我说个情,让我不要去叫家长,求学校不要开除我,并哭着请他不要让我父亲知道这件事。

但什么作用也没有,表叔除了狠狠批评了我一顿外,并没有替我去学校求情,而且态度坚决地对我说,一定要让我父亲来学校一趟。

我不知道是怎样离开表叔家的,也不知道表叔是用什么方式通知到我父亲的。

第二天早上,我无力地躺在宿舍里。我知道,学校开除我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我脑子里一直在想“我被学校开除了怎么办,我该怎么给家里人说呢,我有什么脸回家里呢。父母亲为了我上学,整天辛苦劳作,可我却在县城里醉生梦死,我还有什么脸见他们呢?”

这时,门“吱”一声响了,我木然地向外看去。

啊,原来是父亲,他穿着那件已洗得发白的灰布上衣,脚上那双烂了一个洞的黑布鞋上,沾满了泥土。

父亲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看着我,我看得出,那目光中充满了失望、辛酸、无奈、气愤,还有无助。

父子俩无助地坐在宿舍的床铺上。我知道,他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而我的不争气已彻底击垮了他,彻底让他绝望和死心了。

记得我上初中时,为了节省我周三回去背馍的时间,每周三他就骑着那辆破自行车专门给我送来馍和咸菜。

每年为了我的学费,他只身一人去深山老林里割野蜂蜜,曾经好几次被野蜂蜇到,有次那群野蜂把父亲追得没办法,不得不从七八米高的土崖上跳了下去。

我考上市一中时,他舍不得给自己买一件衣服,却给我买了一身新衣服。

当我在游戏厅打游戏时,他在火辣辣的大太阳下光着膀子在田里劳作;当我和小军喝着啤酒吃着羊肉泡馍时,他却为省一碗饭钱啃自己带的干锅盔。

他把一切的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虽然并不指望我考个名牌大学光宗耀祖,但也希望我最起码能堂堂正正做人,不走歪门邪路。

然而,我却彻底地让他失望了……

听到学校食堂开饭的铃声,我才想起,父亲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可能还没有吃饭。

我在学校灶上买了两份饭,并特意买了份肉菜给他,可父亲却把肉全拔给了我,自己只简单地扒拉了两口干米饭。

我知道,明天学校就要让他把我领回去了,他哪儿有心情吃饭呢。

那天晚上,父亲和我挤在宿舍的小床上,父子俩都辗转反侧。窗外,春雨敲打着玻璃。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这本应代表着春意盎然的雨声,此刻却更加衬托出我凄凉的心情。

早晨,父亲眼睛通红,感觉他比以前又苍老了许多。我知道,昨天晚上父亲肯定和我一样,一夜未眠。

看到我醒来,父亲揉了揉通红的双眼,坚定地对我说“别怕,有我在呢,今天你就听我的,我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

来到了校长办公室,王校长和教导处李主任已经在那儿等候着了。父亲见了王校长和李主任,忙低着头说,王校长好、李主任好,娃给您们添麻烦了。

王校长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就是这娃家长吧,你赶快领走吧,咱们学校这庙小,容不下你娃这大神。”

李主任也在一边附和着,然后又把自己去派出S讲情的过程,详细地说了一遍。

父亲谦卑地低着头说,“都怪我没有把娃教育好,但娃本质上不坏,看能不能不要开除他”。

然后父亲就自言自语地讲,他供我上学时受的艰难,为了供我上学,到深山老林去割野蜂蜜,被野蜂追得从七八米高的土崖上跳了下去。

父亲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哭腔,说到动情处时,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或许是父亲的说词打动了王校长和李主任,他们说话的口气没有刚才那么生硬了。

王校长指着我说“你这怂娃认真听听,你看你大为了你上学,把罪受咋咧,你这娃怎么这样不懂事呢,跟着瞎怂们胡成呢,你说你对得起谁?”

就在我羞愧地低着头听王校长批评时,这时父亲抡起巴掌,对着我的脸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耳光来得太突然了,一下把我给打蒙了,把王校长和李主任也吓了一跳。我捂着脸怯生生地看着父亲。

“跪下”父亲对我吼了一声。我被这一记耳光吓得没了反应。

又是一声“跪下”,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呆呆地站在了哪儿。

这时父亲又踹了我一脚,来了一句“跪下”。

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话,还没等我作出下跪这个动作时,我突然看到,五十多岁的父亲,扑通一下跪在了校长面前。

那个已被生活压弯了腰的父亲,从来没有向生活、向任何人下跪的父亲,那个曾教导我“男儿膝下有黄金”的父亲,此时却为了我的学业,为了我的前途,当着他儿子的面,跪在了校长面前。

扑通,我跪在了父亲面前,“大,我对不起你。”

父亲一把抱住了我,顿时泪流满面。

后来,我再也没有跨进过游戏厅一步。两年后,我被西安一所大学录取了。

最后我想说:父爱如山,为了我的未来,父亲甘愿自己被别人看不起,舍弃一切尊严,屈膝下跪。

男儿膝下有黄金。这一跪,比那一记耳光更刺激我的心灵。从此,不论是上学还是工作后,我都忘不掉父亲那一跪。它犹如一个警钟,时刻激励着我,不断校正方向,砥砺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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