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耒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也是性格最接近苏轼的,他的生活经历也和苏轼差不多。十九岁丧父,科举中第后不久,他就被牵扯进北宋党争中,此后的经历就是一贬再贬, 61岁抑郁而终,《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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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耒其人及文学风格
张耒(1054-1114年),字文潜,号柯山,原籍亳州谯县(今安徽亳州市)人,后迁居楚州(今江苏淮安市楚州区)。张耒自称“予淮南人也,自幼至仕,习于淮而乐之。”北宋时期大臣、文学家,人称宛丘先生、张右史。
张耒祖父任职于福建,父亲早年中进士,官至三司检法官,后因亲老乞请做吴江知县,外祖父先以著作郎为谯县知县,后仕至太常少卿,以诗文名世。张耒从小就受着正统的封建诗礼的熏陶,少年时即表现出对文辞的灵感,“十有三多而好为文”,十七岁作《函关赋》,传诵人口。此后,他游学于陈州,得到当时在陈为官的苏辙的厚爱,并得以谒见苏轼,并受到苏轼青睐,后在苏轼的引荐下,应举姑苏。熙宁六年(1073年),二十岁的张耒被授临淮主簿,自此步入仕途。
张耒与秦观、黄庭坚、晁补之合称苏门四学士。他的诗学白居易、张籍,平易舒坦,不尚雕琢。其词流传很少,语言香浓婉转,风格与柳永、秦观相近。
张耒受唐诗影响很深,文章风格近似苏辙,苏轼称赞他“汪洋冲澹,有一倡三叹之声。”张耒词作不多,《风流子》为其代表作之一。《风流子》是词牌名,张耒的《风流子》词风柔情深婉,叙写秋思离愁,铺景朗情,烘托愁绪无极。
二、《风流子》内容赏析:秋思与离愁的佳作,婉约多情。
木叶亭皋下,重阳近,又是捣衣秋。奈愁入庾肠,老侵潘鬓,谩簪黄菊,花也应羞。楚天晚,白苹烟尽处,红蓼水边头。芳草有情,夕阳无语,雁横南浦,人倚西楼。
玉容知安否?香笺共锦字,两处悠悠。空恨碧云离合,青鸟沈浮。向风前懊恼,芳心一点,寸眉两叶,禁甚闲愁。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
1、木叶亭皋下,重阳近,又是捣衣秋。
木叶:即树叶。来源于《梦辞·九歌·湘夫人》。后世常以此写秋景,兼写秋思。
亭皋:水边平地。
重阳:即阴历九月九,重阳节。古时风俗,人们常在这天登高,佩茱萸,饮菊花酒。如唐代诗人王维《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所以自古以来,每到重阳,如有亲友在外,不免互相思念。
捣衣:古代妇女于秋季渐寒时,在砧石上捶打寒衣以备寄给远方的亲人过冬。李白有诗《子夜吴歌》云:“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树叶纷纷飘落到水边平地上,重阳节近了,又到了捣寒衣的秋天。
词的上片落笔写景,首先点明季节,属于开门见山的写法,使人一目了然。词人只用了潦潦几个字,简单平实,描绘出了一幅深秋特有的景致图。画中有景物有人,木叶、亭皋、捣衣女,烘托出了一种秋意萧瑟的气氛,为下面的词意发展作了有力的铺垫。
2、奈何入庾肠,老侵潘鬓,谩簪黄菊,花也应羞。
庾肠:即庾信的愁肠,喻思乡的愁肠,庾愁代指思乡之心。
潘鬓:代指中年鬓发斑白,词人这里自喻人到中年,身心渐衰。
谩簪黄菊,花也应羞:黄菊乃重阳秋天的象征,“菊花须插满头归”。如今漫不经心地簪菊花,花也应该觉得羞,因为花儿觉得人这么不待见。这是反衬乡愁,连容颜都顾不上修饰,乡愁更甚。
怎奈我愁绪萦绕心中,白发生于两鬓,即便随意地将菊花插在头上,连花也应该感到被羞辱了吧。
词人一生坎坷,人到中年,远离故土,愁绪满腹,重阳日近,他越发思念家乡,这里直抒胸意,一个“愁”字怎了得。词人由于忧伤,鬓衰将不胜簪,“谩簪菊花,花也应羞。\"以此反衬出暮感的深沉、乡愁的浓烈。
3、楚天晚,白苹烟尽处,红蓼水边头。
楚天:南方的天空。
白苹:水中浮草名,一作白蘋。
红蓼:生于水中者,名泽蓼或水蓼,开浅红色小花,叶味辛香。
天色已晚,我极目远望,看到白苹烟尽之处,水边开花的红蓼深处。
词人这里写天色,写景,一片离情在白苹和红蓼两个意象中,点到为止,笔随意走。词人虽表面上纯写景,但景中含情,意在言外,在写景中寓相思之意,心中充满乡愁暮感,眼前所见,不由引起游子离家漂泊的伤感。
4、芳草有情,夕阳无语,雁横南浦,人倚西楼。
南浦:代指分别的地方。
芳草脉脉含情,夕阳寂寂无声,大雁横在南浦上,人则斜倚西楼,望着远方。
这里词人描写了三个意象:芳草、夕阳、大雁,简短几字,展现了又一幅思乡秋愁的图画。芳草对夕阳,有情对无语,雁对人,形单影只,此处用了对比手法,烘托出了孤寂凄凉的气氛。词人望故乡而不得,只好倚着西楼心神驰往,思乡之情更甚,词意含蓄,画面极为完整。
5、玉容知安否?香笺共锦字,两处悠悠。
香笺:即美好的书札。
锦字:织锦上的字,指女子给丈夫的书作。
美丽的人儿,不知你是否安好?两地相隔太远,书信无法寄到。
下片词人首先点明所思之人,揭示了词旨所在,使上片所写种种情景明朗化。词人这时心中的情思,脱口而出,无奈满腔的思念无法说与对方听,真是遗憾呀。心爱的人啊,何时再相聚?
6、空恨碧云离合,青鸟沈浮。
碧云离合:白云时聚时散。
青鸟:即信使。
只能白白地怨恨那时聚时散的白云,青鸟在其中一隐一现,上下沉浮。
词人这里因长年离别故土,在秋意萧萧的光景下,抒发离愁别怨之情,对闺中人的怀思和深沉挂念以及两地分居、不见来信的怅怨全在这里。
7、向风前懊恼,芳心一点,寸眉两叶,禁甚闲愁。情到不堪言处,分付东流。
我在风中懊恼不已,一片芳心,两叶柳眉,怎能禁得起闲愁呢?情到不能言说之处,只能付与那东流水。
词的结尾,词人继续“满心而发,肆意而成。”将全词的离恨愁绪抒发得淋漓尽致。词人以想象之笔,设想心爱的人思念自己的痛苦情状,写对方思念自己,正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情深与痛苦的思念。
三、《风流子》的特色:全词多用典故,借古抒怀,烘托离愁。
刘勰在《文心雕龙》里说:“用典即‘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用典即用来以古比今,以古证今,借古抒怀。
古代文人好用典,用典这是一种修辞手法。引用古籍中的故事,或词句,或典故,可以丰富而含蓄地表达有关的内容和思想。
张耒的《风流子》通篇用典,借古抒怀,含而不露,恰如其分。
木叶,出自《楚辞》:“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
亭皋源于司马相如《子虚赋》:“亭皋千里,靡不被筑”。
捣衣源于庾信《夜听捣衣秋》:“秋夜捣衣声,飞度长门城”。
碧云离合,出自南朝梁·江淹《拟汤惠林怨诗》:“日暮碧云合,佳人殊未来。”
南浦:代指分别的地方,源于南朝梁·江淹《别赋》:“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庾肠:庾信的愁肠,喻思乡的愁肠。庾信本为南朝时梁朝的官员,因出使西魏被留,羁旅北地,故常思念故国和家乡。其《哀江南赋》序曰:“不无危苦之词,惟以悲哀为主。”后人常以“庾愁”代指思乡之心。
潘鬓:潘岳的斑鬓。潘岳为西晋文学家,貌美而早衰,其《秋兴赋·序》曰:“晋十有四年,余春秋三十有二,始见二毛。”后人遂用潘鬓代指中年鬓发斑白,呈衰老之势。
谩簪源自唐代大诗人杜牧的《九日齐山登高》:“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自唐朝开始,头上插花成了一种流行时尚,文人更是纷纷仿效,宋承唐俗,不觉为奇了。如今,除非舞台上女子表演,生活中女子也不会头上插花了,更惶论男子。词人此时漫不经心地簪花,形象全不顾,唉,心中愁意情思难平,只能愧对美丽的花儿了。
锦字:晋代窦滔以罪徙流沙,其妻苏蕙,因思念丈夫,织锦为《回文旋图诗》以寄,后世常以此指妻子寄书丈夫,表达相思之情。
青鸟:源于传说,西王母饲养的鸟能传递信息,据班固《汉武故事》,汉武帝在承华殿做斋事,西王母曾令青鸟传书,后世常以此指代传信的使者。
以上分析可见《风流子》中,张耒有些直接引用古人的词句,读者读之马上想到是用典故,词人借古抒情,指代明白,不言而寓;有些用古人或古藉中的故事引申出来的含义,字面上看不出用典之痕迹,须详加玩味,方能体会。如此另有一番深的含意,词人拿来今用,以证立论,更觉深妙。
古代文人作诗词文章中常用典,有些是明典,即一望而知直接用前人词句,取其辞又取其意;还有一种用典妙就妙在有些话不用直接说出,暗用典故,词人要表达的思想就表现得很含蓄、丰富,其义自见了。暗典之使用,只师取前人典故之意,而不用其辞。即《文心雕龙》所谓“虽引古事,莫取旧辞”是也。
那么用典有什么作用呢?为什么他们频频用典?
使立论有根据。即引前人之言或事,以验证作者之理论。
委婉表意。诗词中不便直述者,可借典故之暗示,婉转道出作者之心声,即所谓“据事以类义\"也。
减少语辞之繁累。诗句之组成,应力求经济,尤其近体诗有一定之字数限制,用典可减少语辞之繁累。
充实内容,美化词句。用典可使文辞妍丽,声调和谐,对仗工整,结构谨严,而增加外形之美,丰富内容。
其实用典并不高深莫测,这好比我们现代人写文章,把名人名言直接引用,以作为论据,增强说服力。还有如一人主动向别人认错赔罪,我们可以说他:“负荆请罪。”源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这就是用典,非常形象明白,如今这已成为一个成语,被广泛应用,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
全词艺术上的一个特点是用典极丰,而又不露痕迹,毫无堆砌罗列之感,显得贴切自然,浑然天成。这跟词人出身诗宦之家分不开的,从小饱读诗书,家中藏书肯定不少,然年少诗名出众,勤奋苦读必不可少。所以才能达到遣词作文,凡前人典故,信手拈来,文思泉涌,源源不断。
四、结语
张耒年少以文采出名,经苏轼赏识、举荐入仕,熙宁六年至元丰八年,先后做了十多年的地方县尉、县丞等低级小官,往来京洛,为政特别辛劳,但他淡泊平生,微薄的俸禄也难养其亲小,后遭家庭变故,父母前妻相继离世,家境每况愈下,生活困窘。
神宗崩,年幼的哲宗继位,苏轼等人被启用调京,张耒也进京被拔擢,馆阁八年,渡过了一段快乐的京都生涯。绍圣元年(1094年),新党得势,随着苏轼等人的被贬,苏门弟子也受到株连。自此后,张耒贬出京都,过上了谪居的生活。晚年长期赋闲,贫病交加,曾“三月不知肉味”,故土淮安只停留了一年,61岁在陈州去世。
张耒以苏轼为恩师,以闻道苏轼自负,终生恪守不移,尽管身处政治环境恶劣,生活如此穷困,但他并不向腐朽的势力屈服,即使遭受打击也不移志,不悔,志趣高洁。
苏轼、苏辙、黄庭坚、晁补之、秦观等相继辞世后,张耒仍作为文坛中流砥柱,传道授业,光大文风。《宋史·文艺传》称其:“耒独存,士人就学者众。”
张耒词虽不多,然词风与秦观近,这首《风流子》婉约细腻,用典较多,词人信手拈来,并不生硬,虽不特别修饰,但胜在平白无奇,不露痕迹,如己出一般,将秋思离愁、柔情相思,尽数而出,含而不露,虽不似豪放词派壮怀激烈,但别有一番自然性情,风格委婉,细腻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