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恋可以有多美好？
我90年，他94年。
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我问老妈：如果我找一个比自己小四岁的男朋友，你会有什么意见？
老妈一脸鄙夷的说：人家比你小四岁，会找你个老菇凉吗？你找到了再说吧
第一关通过，
我今天有空，点上一只云雾香，沏上一壶普洱茶，给你说说一对姐弟恋……
他们如今都老了。妻子六十多了。圆圆胖胖的，像一只慵懒的大猫。白白的皮肤也松弛了，双下巴，下垂眼，说话有一点沙哑，一种下午昏昏欲睡的老猫一般的气质。一件锦缎棉袄，松香色，琥珀的挂件佩于胸前，我细一看，刻的是狮子戏蝙蝠。是福！
他们的婚姻是福！服服帖帖的福。温暖滑润的福。柔和细腻的福。是当初丈夫争取来的。也是如今妻子经营出来的。
这对夫妻，妻子比丈夫大十三岁！她，初中文化，山东农村人。丈夫，研究生文化，公派留美，北京的高干子弟。所有不合适婚姻的因素，在他们身上都存在。但是，也都不存在。因为，当事人的相视一笑，在结婚四分之一个世纪之后，还是那么简单美好，干净纯洁。
这个丈夫是我的小学同学。外号叫“小灯儿”。这个外号出处的典故，我专门考证过了。小时候大家都说这孩子是傻子。老站在路灯下看人家下棋。一看到天黑。人家不走干净，他也不回家！
小灯儿是和奶奶一起生活。他妈妈早年去世了！经历了什么我不知道。小灯儿也不爱说。反正是就为国捐躯。光荣的烈士！要不然逢年过节也不会有组织上的人来慰问。爸爸呢？倒是还健在，可好像是再婚了。不知去向！小灯儿就在北京和奶奶一起生活。奶奶年龄大了，老睡觉，看完新闻联播就钻被窝。留下小灯儿自己写作业。小灯儿的童年就是这么简单而冷清！
后来，他奶奶好像是糊涂了！少儿节目还没播完就昏昏欲睡了。连新闻联播都不看了。晚饭也不做了。孩子还小呀。怎么办？组织上关怀呀，把她送来了……
她是个山东农民。一个高大的大姐。二十二岁，孩子都三岁了！怎么生的？不知道。好像是丈夫老喝酒老打他。她就离婚回娘家了。后来是到北京来当保姆了。体检合格再加一番组织外调，成了！分配到小灯儿家！
自打她一来，小灯儿一下学就往家跑。先取牛奶。再到副食店买熟食。肠，面包，火腿…… 然后一路小跑回家，帮着做饭。敢情是保姆居然不会做饭。不会使用煤气罐。她怕煤气罐爆炸！所以，小灯儿每天得干一件特别重要的事：点火！
小灯儿像奥运会开幕式上的火炬手一样，庄严肃穆的点起煤气炉。啪，着了！小灯儿笑了。看着保姆做饭！
院里有人说闲话。这保姆可享福了！整天什么都不干。支使孩子干活。自己大鱼大肉的换着样吃。老太太傻傻呵呵又不明白。这家成了她的了！
奇的还在后边呢？不久，小灯儿忙起来了！他还得“看孩子”。推着小竹车，一个黑妹妹坐在里边。小灯儿高兴的告诉我： “这是我侄女。”“侄女？”再一打听，就是保姆的孩子。也跟来北京了！跟着她妈一起“享福”来了……
家属院里大妈们七嘴八舌。有人说，这是欺负孤寡老人和烈士遗属。抚恤金都让保姆吃了。组织上来调查了。好像也没什么结果。反正一老一小都说保姆好！外人插不进嘴呀！
有一回，小灯儿在学校挨欺负了。让人给打了！老师费劲巴拉的审理了半天。检查，道歉，罚站，批评。一系列措施。但是，小灯儿还是委屈，哭哭啼啼的回家了。他们家保姆知道了。拉着小灯儿找到学校。小灯儿指出了那个同学。“就是他”！只见这个山东大妮子撸胳膊挽袖子，抡圆了给那个同学来了一个大嘴巴！然后，指着他鼻子说：“下次再欺负我们孩子，打俩嘴巴。你敢欺负他，俺这大嘴巴管够！”随后，拉着咧着嘴乐的小灯儿扬长而去！老师都傻了……这什么教育方式？
斗转星移，时光飞逝！小灯儿顺风长！
一转眼，他上高中了。保姆天天要求他好好念书，不许瞎玩。告诉他要上大学，要成为一个有文化的人。因为，保姆就爱读书。但是没机会。只要小灯儿贪玩，保姆就打，敢情保姆真当家了。小灯儿还真挺怕她。刻苦学习，不敢贪玩。
小灯儿考的比我好！复旦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保姆可哭了！
为什么？小灯儿的爸爸出现了。
一位日理万机的老干部得知儿子上了复旦。挺高兴。来北京看望了儿子。同时，也宣布，这个家解散了！老太太早几年就走人了！如今儿子上大学了。保姆回老家，或者再去其他家庭。小灯儿去大学报道！
小灯儿看着“大姐姐”走了！这么多年他都这么叫保姆。他哭了……
他追着大姐姐说，这是我们家的钥匙，你拿着。周末回来歇会儿吧！等着我，你等着我啊！
寒暑假里，一放假，小灯儿就千里迢迢回北京。赶回来看大姐姐。帮她干活。大姐姐的新工作是照顾一个瘫痪在床的老太太。炕上吃，炕上拉。大姐姐整天洗洗做做。小灯儿在一旁打下手。他看见大姐姐的手了，粗糙不已，满是倒刺。他哭了。用自己的手，捧着大姐姐的手抚摸着！一再说着一句话：你等着我啊！
他跑来问我：“什么护手霜好呢？”
我也不大清楚。我男朋友插嘴说：“资生堂的护肤品好。赶明儿给你带一瓶。润手乳霜。 送女同学？”
小灯儿说：“我大姐姐老洗洗涮涮的，手都皴红了”。
“你姐姐？”我男友问。
我告诉男朋友：“就是小灯儿家的保姆。”
“嗨！一个保姆用那个干嘛。糟践了。一盒万紫千红就行了……”
“你说什么呢？你丫再说一遍！”
小灯儿的脸变色了……
我赶紧叉开话说：老沾水用凡士林润肤膏好！
我男友惊异的目光。小灯儿以后总能见到！
大学毕业后，他爸爸，他的一帮发小，他的亲戚们都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惊异的目光！
“你要干嘛？你不是真要和她结婚吧？”惊异的目光后，都是这句话！
一个保姆，山东农村二婚的大老娘们，带孩子？你疯了！
大学毕业后，小灯儿工作了。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是那个被打后哭哭啼啼的孩子了。他是男人了！一个有担当大老爷们！一个敢站说“不”的北京小爷！保护着他的大姐姐。就像当年大姐姐保护他一样！
他带着大姐姐公开到老莫新桥，国际饭店吃西餐。到友谊燕莎商场买时装，买那些适合晚宴上的长裙。CD香水。白金项链…… 他带着盛装打扮的大姐姐出入当年所有的高档场所。到北展看舞剧，听音乐会。像他的那些朋友一样追求恋人。他不惧人们的惊异眼光和背后的窃窃私语。坦然的回答着，各种话里有话的问题。他拉着她的手，和小时候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如今小灯儿长高了。一米八的大个子，高大挺拔。那个大姐姐反而变小了，矮矮胖胖的，但是，二人十指相扣，如影随形……
我后来听说的一件事！
当年，小灯儿的父亲找他谈话。让他不要再任性的丢人显眼了！没想到，小灯儿对他怒喊到：“这些年你在哪儿？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我是组织上养大的。我是大姐姐带大的。我的婚事，与，你，无关！”
他们的婚礼在北戴河举行，是个盛夏。没有家人参加。只有“大姐姐”的女儿，陪着她娘出嫁。朋友们都参加了！在一个海滨俱乐部里。
在神圣的婚礼进行曲中，新娘一身白缎婚纱，捧着白玫瑰走向新郎。摘下蕾丝手套，带上了象征纯洁爱情的钻戒。小灯儿说了，别的女人有的，我的女人都要有。晚上在沙滩上放礼花，开大瓶的香槟，蓝色的奔驰婚车，当天的报纸上登了他们的婚纱照。花钱登报结婚启事，在当时是很奢饰的事情。他都给她了……
大家都说小灯儿是为了气他爸。有的说这婚姻长不了！俩人家庭背景差距太大了，怎么过呀？学历差距也太，没有共同语言呀？不门当户对呀？工作差的也太大了！一个科研所，一个保姆家庭妇女，还没文化……
好多年过去了……
门当户对的。学历相当的。郎才女貌的。豪门联姻的。我们身边的朋友离异的太多了！这还不包括貌合神离的。长期分居的。在外养小三儿的……
可他们呢？还是十指紧扣，拉着手，那天他们来参加老同学的聚会。那个当年欺负小灯儿的同学，一见那个“大姐姐”，还有点儿怕。也是，他们好像一点都没变。
她，还是那个拉着小灯儿打到学校的保姆，他还是那个报了仇后得意洋洋的小灯儿……
